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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* *


給迴夜:

你看見這封信的時候,應該表示你已經有能力應付接下來將會發生的事情了。雖然,奧魯曼他大概很可能會忍不住放水讓你直接看這封信吧?
但是在你看過這信後,你生存的每一秒都是戰爭。因為你將要面對的是血族們永不停止的追殺。

在我把盒子交給你的那天晚上,其實才是你的母親真正辭世的日子。

但是我甚至不願意承認那是個生命終結的時刻,因為那同時是那些連長達數百年的生命都無法滿足,甚至還想追求無限的生命的貴族高層,聚集前來得知研究結果的日子。

而研究的實驗品,就是你的母親。
但最早引起他們的興趣的,其實是你,迴夜。


迴夜感到胸膛一陣翻騰。
或許是對於接下來未知的內容的恐懼,又或者是隱約察覺到其真相的憤怒。

他不自覺的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的伊洛塔。然而對方只是保持著冷漠的眼神,文風不動的等待著奧魯曼接下來要敘述的內容,對自己這邊毫不關心。

突然出現在腦中的聲音宛如一種天啟;他開始肯定在這封信閱讀完畢的時候,不論其結果是什麼,自己所認知的現實都將不復存在。


血族與正常人類通婚的例子,在我和你母親的身上並不是頭一遭;但是在生下你之後,血族以往所認知的常識卻被改寫了。
你不懼日光,對於人類的鮮血沒有渴望與衝動,而且沒有血族特殊的身體構造。但你仍然對銀製品有強烈的排斥反應,而且肌肉強度以及骨骼密度仍舊超過正常人類該有的水準。

你或許是最弱的血族,但普通的人類卻與你無緣。

在發現到你的『異常』後,我原本打算讓你儘可能的避免一切與血族有關的接觸,以一個正常人類的身分將你撫養長大。
但是陰錯陽差之下,你卻認識了真祖血脈的後代──伊洛塔。
這發生在其他血族的後代身上或許是無上的企盼與光榮,但對你而言卻是條致命的引線。

自此之後,我再也無法隱瞞你的存在了。

原本被血族權力中心所疏離的我,突然開始受到殷勤的邀請以及籠絡。
但實際上他們眼中的阿魯貝斯家,對於曾與他們的孩子相處過的你,應該是再了解也不過的。


沒錯,迴夜的確了解。
在那些同儕的眼中,他只是個偶然知道了另一個世界的事情的異鄉人,和他們賴以為生的食糧沒有太大差別;唯獨一個人例外,就是伊洛塔。

現在回想起來,的確也相當的匪夷所思。
被整個血族社會所排擠的對象,卻意外的與在權力頂端血脈的後裔投緣。
或許是孩童的純真,又或許是在地位的兩種極端的人,如同磁鐵的兩極一般互相吸引。

但直到兩人真正熟稔為止,迴夜其實渾然不知伊洛塔家族的背景。

而對方的觀感超乎年齡的早熟;遇見這個和其他平常所相處的同齡孩童有著不同的氛圍的男孩,就如同聽到了一段異國的故事一般有趣。
為了不要失去這本故事書,伊洛塔當時決定了盡量迴避所有關於自己所處的家族的話題。

而其他平常瞧不起迴夜的同輩,看見他們相處融洽的模樣後,自然也就避免了在女孩的面前進行太過明目張膽的排擠行為。

儘管,背地裡所流傳的流言卻變得更加刺耳。


而在你十一歲的那年,他們終於做出了行動。他們以身體檢查的名目,希望你能前往位在德國的一處醫學研究設施留居一段時間。
但是其背後的意涵,我和你的母親不可能不清楚;而他們也並沒有要隱瞞的意思。
對於在背後掌握了整個世界大部分的資產以及權力的團體而言,他們不可能會採取什麼溫和的檢驗方式。
一想到可能會永遠的失去你,在看到那封信後的當晚,你的母親自我認識以來第一次對著我吼叫。


儘管難以想像,迴夜卻彷彿能夠看見那時的情景。
以往溫和賢淑的母親,在嚴峻頑固的父親面前絲毫不做讓步的身影。


我曾允諾過這封信內會告訴你所有的真相;所以雖然對你而言相當殘酷,但那時我原本是打算按照信上所寫的將你交給他們。
昔時放不下人類世界的種種,經歷了太多死別的我,為了能繼續保有和你母親的平穩生活,我願意犧牲一切。

我是個失敗的父親。


這是種奇異的感覺。
就像尋找著一個失落已久的玩具,最後找到它時卻已經是損壞的殘骸時一般。
心中固然悲傷,但是卻不知為何的在某個部份有種放下一塊大石的感覺。

──原來以往父親的嚴厲與冷漠,其實並不完全是自己的主觀意識作祟。
但是念到這裡,奧魯曼的話聲突然停了下來。

「怎麼了?」
伊洛塔不耐地質問著。

「…這對當事者來說,實在不是能夠平靜無波地帶過的內容。」
「難道就真的不能讓迴夜自己看完剩下的部份嗎?」
奧魯曼眉頭深鎖,感情豐富這點從迴夜認識這個叔叔開始就一直是他最顯著的特徵。

「我希望你能搞清楚現在的狀況,奧魯曼。」
少女在木椅上用左手撐著白皙的頸項。
「讓你來念,已經是我對於這個罪人最大的寬容了。」
「還是說,你希望聽到當事者自己念給我聽?」

不一樣。
和記憶中的完全不一樣。究竟是哪裡出錯了?
眼前的這個少女,完全不存在於迴夜記憶中的任何一片角落。
但是作為夜之世界的領導者,此時她的威嚴卻恰到其分。
究竟哪邊是真實哪邊是虛假,隨著信件內容的進展,迴夜越來越無法理解了。

但無論如何,此時並不是能夠虛耗時間的場合。

『…沒關係的,叔叔。』
迴夜盡力隱藏著自己內心情緒的波濤。
『麻煩你念下去,我沒事的。』

於是,奧魯曼用微弱的鼻息漏出了一個無聲的嘆息後,打開了第二張信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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