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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父親…」
男孩坐在書房的一角,看著提供整個房間光源的微弱油燈,以及其後坐著的男人。

『嗯?』

「如果我出生的時候能夠繼承你的血脈,是不是就不會丟你的臉了?」
此時,端坐在木椅上的男人,本來要翻頁的指尖突兀的停了下來。

『為什麼會這樣想?』

「那些…父親朋友的小孩,他們都說我是丟了『血族』的臉的傢伙…」

對於男孩的回答,男人只是靜默了一陣。

『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了。』
『但事實是,比起我的名聲,你更在乎的是那些小孩排擠你的這件事吧?』

「這…我…」

對於這尖銳的敘述,男孩無力反駁,只能喪氣的移開目光。

『我並沒有要責怪你的意思。』
『但是,假如不考慮他們怎麼看,你還會想要變成父親這樣嗎?』

「我當然想!」
男孩毫不猶豫的回答,正對男人的瞳孔中充滿著急切。
「能夠擁有那樣的力量…還能夠有那樣的壽命…」

『這些,就是你想要的?』
男人的語氣突然變得冰冷。

「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呢…父親的族人們也一直看不起普通的人類不是嗎!」
話音剛落,男孩才發現自己的失言。

而男人只是又一次沈默。

『看不起…嗎…』
『哈…哈哈…』
男人不自主的輕笑起來。
『迴夜,越是自卑的人們才越會做出看不起人的舉動啊。』

『同樣的,父親我也無法想像你對於這模樣的憧憬。但,如果要用自己的感覺來說,我身上流的血真是絲毫沒有值得留戀之處。』
『甚至,我寧願稱它為詛咒,一種至死方休的詛咒。』

男孩完全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,只是驚訝的看著在桌燈後的男人的,那像是結晶了的血一般的眼睛。

「為什麼…我不懂…」

『同樣的,你是永遠也無法想像我們對於太陽,對於白晝的憧憬的。』

「父親何須在意白天…父親的壽命根本遠遠超過普通人的數倍啊!」
「甚至,就算我老死了,父親大概也仍然是這個模樣吧…」

『作為我的兒子,你的無知,實在令我相當失望跟無奈。』

「…!?」
男孩沒有預期會遭到如此嚴□的責備,而男人卻似乎逐漸失去了平常的冷靜。

『你真的認為,時間的價值就只是把晝夜分開來加減計算而已…?』
『這個血族,諷刺的對彼此排斥,卻又諷刺的想要擁抱人類的一切。』
『但是,我們只能無止境的在白晝沈睡,看著周遭的一切用高於一倍的速度老去。』

『甚至是你的母親…』
男人的話音變得有些顫抖。
『還能夠這樣看著她渡過多少夜晚,經過過去的兩百年,我早就失去了計算的勇氣了。』

『這樣空泛而又可悲的生命,就是你所羨慕的?』

男孩啞口無言。
向來,自己只看見面對「他們」時的無力與自卑感,卻未曾想像過一向高高在上的父親竟有這樣的情緒。

『…我並不期望你了解我所說的。』
男人輕嘆了口氣,眼睛靜靜的望著旁邊的雕花牆壁。
『但是,至少都希望你記得,你的存在從你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決定,不論好壞,任何人,甚至是我都只能選擇接受。』
『世上還有更多真正面臨無奈的人勉強活著…而你,卻選擇為了這血脈庸人自擾。』

男人輕閉上眼睛。
『…快去睡吧,時間很晚了。』

直到聽到這句話前,男孩都還一時無法反應過來。
「啊!我知道了…父親…晚安。」

『晚安。』
男人又重新將目光放在手中的書上。

離開書房,男孩靜靜的關上房門,獨自走在靜謐的長廊上。

「吸血鬼」…普通的人們,是這麼稱呼父親他們的。
自己從出生起,就沒有繼承到任何關於血族的特徵;但,歷來吸血鬼與普通人類的婚姻屢見不鮮,像自己的這種情況卻是史無前例。

理所當然,父親與母親遭受到周遭許多的鄙視與側目。

尤其是母親,一旦與血族扯上關係,便是決不可能回到像一般人一樣的生活了。
當然,迴夜也曾問過母親後不後悔,但她的回答卻沒有任何猶豫。

「完全不會,我知道我很幸福,這樣就夠了。」
「你知道嗎?迴夜,母親有個讓你父親羨慕不已的地方呢。」
「那就是,我每天一直都能看見你的父親,直到最後。」

那時,迴夜完全不懂母親的意思。
直到今晚徹底的追問後,才徹底發現到這樣的差別有多麼沈重,但母親卻能用這麼不著痕跡的方式帶過這問題。

人類…血族,又是對彼此存在著什麼樣的需求,為了什麼而同時存在?
迴夜仍舊不懂。

只是,無論有沒有答案,現在的一切也不會有任何改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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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切…都不會改變了嗎?

迴夜靜靜的看著奧魯曼,全身無力的癱倒在樹下。

『你的狂妄還真是跟你的力量不成比例。』
奧魯曼看著迴夜,眼中滿是輕蔑。
『依照剛剛的承諾,你現在馬上就回去吧。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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